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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話題 >三十大博物館計劃之三——芝加哥藝術博物館(2)
芝加哥往西一點的Arlington Heights是一個日本人聚集之處,有幾家不錯的拉面店和一些中、韓餐館,還有一家很大的日本超市Mistuwa Market。我去芝加哥過周末時,有時候會在那附近找地方住一晚,便宜又方便。進芝加哥downtown時,直接開車到Rosemont,把車停在地鐵站外的停車場,坐藍線地鐵向東入城,大概需要45分鐘。進城之后則主要靠紅線地鐵南北向活動,最繁華的地方和Chinatown都能方便抵達。逛了一天之后再坐藍線地鐵出城,付過7美元的停車費,開車兩個半小時的車回家。我經常想,能夠住在Arlington Heights就完美了,遠近適中。
之所以說這些……是因為這一篇要講日本的展品。不知是有意或無意,日本展區的入口處所陳列的并非是其最古老的藏品,而是其近代化開始之后的一些版畫和印刷品,反映了當時日本社會對各種外來事物的好奇。

1853年,黑船事件發生,美國準將佩里叩開日本大門,結束了其閉關鎖國的狀態。在那以后,日本開始逐漸擁抱西方,乃至發展到后來的脫亞入歐。這幅畫就是黑船事件發生不久后,日本人畫下的佩里準將的恐怖形象:大鼻子,多重下巴,像動物爪子一樣的手。應該是體現了當時日本民眾對外部世界的不安和恐懼,而今天的我則看出了一絲幽默。人像的上方還畫出了在作者想象中這位準將在不同場合下應該戴的頭飾。

對世界幾乎一無所知的日本藝術家們有時候畫出來的東西顯得有些蠢萌。比如這一幅,一開始看到有美國人、法國人、滿洲/大清人,感覺蠻正常的。可仔細一看,在畫面的頂部,什么腳長國、穿胸國、無腹國、長臂國都出來了。這是作者的惡搞呢,還是他真覺得這些國家存在于同一個世界里?那些虛構的國家都來自于日本的傳說,很像《鏡花緣》的感覺。畫上那些真實存在的國名、地名都是音譯。應該也不算是他們原創,因為很多都能在明代來華的意大利傳教士艾儒略所著的《職方外紀》中找到。我查出了下面幾個古今對應:
獨逸 - 德國
阿蘭陀 - 荷蘭
莫臥兒 - 蒙古人從阿富汗南下印度建立的征服王朝
太泥 - 馬來半島上的一個古國,位于今天泰國南部
翁加里亞 - 烏克蘭
馬路古 - 馬六甲
百爾西亞 - 我猜應該是波斯(Persia)

這幅圖中的一個美國或者英國人手里拿的是一個光學儀器的盒子。據說放一張圖片進去,就能利用光學原理呈現出立體感。但成像效果太過夸張,而蹲著顯得矮一頭的日本人明顯被驚嚇過度了。你仔細看那個老外的眼神,正用眼角瞥向看畫的觀眾,心里的優越感畢露無疑。

這是一張把日文數字翻譯成荷蘭文的教學用畫片。當時成系列出現的很多,除了翻譯成荷蘭文,還有很多翻譯成英文的。荷蘭在日本西化的過程中產生的影響很大,以至于研究西方科技文化的學問在當時被稱作“蘭學”。我發現好幾幅畫里的中國人都被標識為“南京人”,難道當時日本也還一直奉靖難之役之前的大明為正朔?

這一幅是我覺得所有的畫里最有趣的,靈感來源于馬戲或者雜技。五個人分別是抽著雪茄的美國人,舉著傘又端著酒的中國人,執著鞭的法國人,吹著號的俄國人和啥都沒拿的英國人。五個靈活的胖子攢在一起的畫面,無論如何都是讓人可樂的吧。




這四塊門楣我每次去都會看很久,雖然沒見過鳳凰,但是感覺這就是鳳凰該有的樣子。每塊上雕了兩只,姿勢、表情各不相同。雖然已經修復過,可能是本著“修舊如舊”的原則吧,顏色依然斑駁,不過足以想象剛制成時的絢麗多彩。仰視可以從底部更好地感受其立體感(和治療頸椎病)。它們的作者是日本著名的雕塑家高村光云,這是他在1893年的芝加哥萬國博覽會上給日本館的主建筑鳳凰堂所設計的。博覽會結束之后,它們就被日本政府送給了這個博物館。

一開始我以為只是一個養蛐蛐的籠子,看了解說才知道是個香爐。

這也是一個香爐,看著花團錦簇的,但制作工藝比較繁復。外面的殼是兩個半球,里面藏了一個萬向輪,用來托著放著香的盒子。正是同一批工匠,在日本明治維新后,把之前所學的鍛造刀劍、雕刻佛像的技藝用來制造鐘表、工廠里生產用的托盤,迎接工業時代的到來。

這個不知道是不是皇宮里拿出來的,我覺得可以叫龍鳳麒麟紋雙耳瓶?圖案畫的非常規整漂亮,貴氣十足。不過為啥這龍是長翅膀的呢?按照我自己未經任何考據的分類方法,長翅膀的龍都是西方龍。

這兩個瓶子靜謐的深藍色是中國瓷器里少有的。內側、沿口、外部花紋,再搭配上它們的整體造型,顯得與眾不同。不知道如何翻譯它們的名字,baluster是臺階或樓梯的扶手欄桿,應該叫“欄桿形瓶”?我感覺中國瓷器的命名是有一個算法規則的,一般要把朝代(或年代)、顏色、圖案、工藝、形狀按一定順序串聯起來,不能隨便亂叫,反正我到現在也沒弄明白。



這幾個泥塑顯得稚拙可愛,尤其是那匹馬。但如果不看解說板,我感覺可能是新石器時代的作品,絕想不到是5到7世紀的,應該是和唐朝接觸之前的吧。這些也都是隨葬品,叫做埴輪。和中國的唐三彩不同,它們都是放在墓穴外、墳堆上的。

這位菩薩的手勢非常安慰人心啊,兩個OK,甭管求她什么事,都肯定穩了。

按照解說,這是一位偽裝成和尚的神道教神仙,不知道是怎么看出來的。那雙無辜的眼睛嗎?此僧法號惠慈,來自高句麗,曾當過圣德太子的老師,當年太子寫給隋朝的國書中,那句“日出處天子致日落處天子無恙”據說就是他提議寫的。本來是為了和中國套近乎,卻把隋煬帝氣壞了,天底下怎么可能有倆“天子”?于是怒懟之,給日本的回信開頭就是“皇帝問倭王”……
神道教是日本的本土宗教,日本人原來一直以為天皇就是神道教主神天照大神的子孫,因此皇族只有名字,沒有姓。佛教傳入日本后,本地的佛教徒想出了一個“本地垂跡”理論,認為神道教的神其實是佛教神的化身,二者地位相同,以促進佛教傳播。這個雕像就是以該理論為根據的一個作品。

看兩手的姿勢就知道手上器物已經丟了。據解說,他左手本來托著個小圣物盒,右手執劍。這位毗沙門天原本出自印度本土傳說,后被吸收入佛教,和其他三個神一起鎮守須彌山的四面山腰,他負責北側。聽上去是不是很熟悉?在《西游記》里其實就有他的兩個化身:四大天王里的多聞天王和托塔李天王(圣物盒應該是在后來的傳說中變成了寶塔)。如果你玩過日本光榮公司出的戰國題材的游戲的話,估計能想起來上杉謙信和他的士兵的身上一般會有個“毘”字,就因為他自稱是毗沙門天的化身。仔細看塑像的表面,還能依稀找到殘存的色彩和圖案,這算是卸妝之后的樣子。人家不是叫做“毘沙門”的“天王”,而全名就是“毘沙門天”。

別看這位長得像惡鬼一般,卻也是佛教護法之一——執金剛神。傳到中國之后就變成了寺廟里的韋陀和看護山門的哼哈二將。“金剛”是印度教主神之一帝釋天的武器,一般指閃電。按說威力應該是很強的,不過被塑造成了……一把兩頭的小錐子?總是顯得不是那么威風啊。

造型非常優雅,尤其是壺嘴、支腳和提手末端的翹起部分,有可能是禪寺中所用。表面的紅漆之下還有一層黑漆。不知道為啥要用木頭制作,因為保溫性好嗎?

這是一個奇形怪狀的水壺,沒多久歷史。當時它附近還有好多,但只拍下了這一把。

這是用日本一種叫做“摺物”(簡體中文:折物)的木版印刷術制成的,主要流行于文化圈,比一般的商業印刷要更精致。本來這幅畫底下還襯著一首詩,但被之前的所有者給移除了,可能是擔心西方的欣賞著看不懂那些文字而影響觀賞(或者是出售的價錢)。
畫上集合了日本文化最著名的兩個元素:富士山和櫻花。由于光線和拍照技術的限制,櫻花的淺粉色和花瓣線條都看不清了,實際的觀看效果要好很多。

這幅畫取景于日光東照宮,是世界文化遺產之一。里面供奉的是江戶時代的開創者德川家康。東照宮的建筑上有很多木刻,最有趣的應該是“三猿”,分別用手捂住了眼睛、耳朵,和嘴巴。據說意指《論語》中的“ 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不過世界上很多其他文化也都有類似的概念。現在想起來,我第一次知道這三只猴子應該是在看《只狼》的游戲解說,其中有一關就是抓它們和另外一只隱身的猴子。
畫面主體是寶塔,但卻掩映在櫻花叢中,再加上低處的石質燈柱,形成了由低到高、由近及遠的三個不同層次,增加了立體感。
日本的展品在美國博物館里見到的不多,原因可能是他們不如中國歷史悠久,內部多樣性也較低(并不像中國這般幅員遼闊,民族眾多,風俗各異),從數量上就比較少。而日本文物、藝術品流落海外的就更少,畢竟沒有如近代中國那樣的慘痛遭遇。也許是我之前并未太過留意,以至于沒什么印象。
下一篇將會介紹這次看的特展——馬奈和現代美 (Manet and Modern Beau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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